鞭炮，作为一种表情达意的手段，再次发挥了作用。云南省副省长沈培平被查，他长期任职的普洱市有市民鸣鞭庆祝。《法制晚报》的照片上，有交运企业工人张挂的过街横幅，庆贺沈培平的倒台。

鞭炮可以作为祭祝用品，也可以作为庆贺用品。近些年常有官员倒台、“黑社会”服法，人们鸣鞭致庆的报道，这样的细节，往往用以表明事情是何其大快人心，当然也总是引发正义迟到的思考。沈培平倒台后的鞭炮声，也是一样。

社会经常让人们的情绪郁积起来，鞭炮是压抑已久后的抒发。看报道，普洱市交运工人的压抑史已有10年多。2003年10月思茅交通运输集团公司改制，时任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沈培平介入领导小组。国有股撤出，工人国有身份终止，买断工龄，大量职工被除名，转入新公司的工人工龄买断金不能提取……当年12月职工就开始集体讨说法，至2010年派出38名代表到北京递交举报材料，沈培平指示司法机关“给他们判刑，抓错的也要抓，判错的也要判”，指示得到了执行。今天回头看，这个企业的改制并不特别，过去的国企工人不知有多少人曾有过普洱交运工人的经历，他们恐怕连放鞭炮的机会也不会有。

可能给沈培平倒台放鞭炮的人不只是这些交运工人。交运工人的鞭炮，“大部分是当地地公务员送的”。沈培平还在2010年搞过“普洱式拆迁”，用一票否决法开展拆迁工作，4个月拆掉1800户，此事当年就登上央视《焦点访谈》。沈培平还读了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，在市长任上戴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博士帽，获博士学位5个月，又成为北京师范大学资源学科建设与发展指导委员会委员、资源学院兼职教授。

倒台之后再看，沈培平有太多令人鄙视的行为了。但换个角度，这些事实又几乎都可引为尊崇的材料。改制中对工人除名甚至判刑，可以说“强力促进国企改革”；一票否决搞拆迁，可以说“有效推进旧城改造”；“官升学历长”，可以被视为学习型干部；署名很多有关普洱茶的文章和书，可以称学者型官员；一手打造普洱茶的流行风尚，可以说弘扬优秀历史文化；主理思茅市更名为普洱市，可以称为嘉惠后人。他组织了好几个普洱茶文化机构，在全国两会上都不忘推广普洱茶文化，可算是对普洱情有独钟。他在普洱市为官9年不挪窝，对普洱可谓倾注心血。经过这样的解读，沈培平简直有资格接受万民伞，芳名传千古。

实话说，某人倒台或服法后的鞭炮致庆，未必真能说明多少问题。极而言之，一个清官蒙冤，都难保会有曾经的仇家放起鞭炮来。撷取自发放鞭炮的细节来表示举措英明，其实说服力有限，媒体今后不必轻易视自发放鞭炮为正义恢复、喜大普奔的证据。

沈培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而倒台，会是因为现在报道中讲述的这些故事吗？规律上说，这些可以作为落马官员的花边趣事，却不会是其落马的缘由。他会有现在还不为人知的违纪违法事实，少不了腐败行为。鸣鞭者为某个官员落马而欣喜，但他们鸣鞭的理由，未必就是那官员落马的原因，我可以说鸣鞭是误会么？

严重违纪违法可使官员丧失民意，但官员丧失民意未必一定严重违纪违法。如果民意有效，只要多数民众不支持，官就不能做了，一边呆着去；但官员倒台得他严重违纪违法，这样他往往就不是一边呆着去的问题，而要呆在牢房里。

官员倒台，是基于法纪而非基于民意，但也不妨碍“一件事情，各自表述”。误会也罢，借花献佛也罢，庆贺官员倒台的鞭炮抒发很有张力，快意尤甚，但其实也很显无奈。情绪久经压抑，是无奈的，但吊诡的是这也正好成就了喷涌而出的快意，鞭炮就是民众以无奈为背景的快意的道具。假如民意伸张，官意不能霸蛮，就没有情绪累积到值得耗费一挂鞭。

作者：刘洪波

           来源：南方都市报